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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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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里门外。

    桑晚一手握着门把手,微仰着脸,静静同外头等她的人对视。

    她眼眶红肿,里头盛满痛到极致的麻木,而他不疼不痒,那个模样分明只是在例行公事一样。

    是他演技太好还是怎样?

    “林慕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知道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她也知道这个模样的自己在他眼中很可笑。

    可是她想知道。

    他从前对着她时,眼中盛满的柔情是怎么回事?

    他如今这样对她,说是为了许唯一……

    当真是为了许唯一?

    那他早干什么去了?

    许唯一又不是今天一天追在他身后!

    一切都太奇怪了。

    桑晚心中装着不甘,不过是去了一趟医院,怎么眨眼间她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林慕琛你想好。”桑晚将手从门把手上移开,手指捏拳,静静垂在身侧,她深吸口气,将彼此的后路一并斩断,“你想好,一旦我的孩子没有了,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无论他有或没有苦衷,孩子没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就真的尽了。

    她脑袋一直保持那个微仰的弧度,她努力盯紧那双黑眸,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任何一点情绪变化。

    可终究是徒劳。

    “桑晚,没人会求你回头。”林慕琛冷冷丢下这句,说话时转过身去,顺带命令一旁的医生,“带她去手术室。”

    桑晚,没人会求你回头。

    没人……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桑晚自嘲的勾唇,一时间竟是不受控的笑出声来,心中几股情绪交杂,喉咙里似有东西涌上来,满嘴腥咸。

    一切无可逆转,桑晚平静的躺上移动病床,被人推进手术室。

    手术台上。

    桑晚木然的睁大双眼,双手始终落在腹上,依依不舍,还是到了必须说再见的时候。

    ‘嘶——’

    一切准备就绪,手术正要开始,那位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却突然面色痛苦弯下腰去。

    “刘主任,您怎么了?”边上护士关切的问她。

    “不知道,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你们先照顾患者,我去换邱医生来做这台手术。”

    其中一个护士上前扶她,“我送您出去。”

    桑晚对这些并不关心,大抵是老天爷的最后一点垂怜,叫她同腹中孩子再多相处片刻。

    但时间不长,短暂的像是只有一眨眼。

    “邱医生来了!”护士在脱她裤子,“准备手术。”

    桑晚绝望的朝来人看去,等到看清来人的长相,她心中咯噔一声,几乎忘了呼吸。

    怎么……

    会是他?!

    ————

    桑晚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她梦到一个胖嘟嘟白嫩嫩的小家伙调皮的不断爬上又爬下,他有天底下最亮的瞳孔,也有天底下最白嫩的肌肤,更有天底下最柔软的咯咯笑声,他嗓音模糊又清脆,牙牙学语,喊她,“么么……么么……”

    他那样美好。

    美好的,令人不忍将他带到这个浑浊尘世。

    桑晚静静盯着他看,那样喜欢,满心欢喜伸手想要将他抱入怀中,可是她每靠近一步,他就远离她一步。

    她碰不着他。

    永远碰不着。

    渐渐,那两条小短腿踉踉跄跄开始奔跑,她追不上,距离竟然越来越远。

    她快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宝宝……”

    桑晚有些着急,可他仍是越来越远。

    忽而眼前一黑,那团光亮永远消失不见。

    “宝宝!”

    桑晚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有几秒钟的晃神,但很快想起发生过什么。

    她明白,手术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醒了?”她正无声流着眼泪,静悄悄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不属于她的声音。

    季紫棠原本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时刻注视着她的动静,见她呼喊一声睁眼,连忙起身往她这个方向过来,“感觉怎么样?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没有不舒服。”

    季紫棠正要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桑晚突然开口止住她的动作,然后撑着身子有些吃力的半坐起来,“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我理解的……”

    季紫棠知道她才经历过什么,难免沉沉叹一口气,“你也别怪林慕琛,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

    桑晚心中重复着两个字,不免觉得好笑。

    他的苦衷就是同时让两个女人怀孕,所以不得不在二人之中做出选择?

    “不重要了。”桑晚没心情听这些东西,“他人呢?”

    “他……”闻言,季紫棠面上露出些许难色。

    桑晚知道她为难什么,“您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他不放。”

    “也不是这个。”

    季紫棠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小唯的情况你也知道,她才闹过自杀,情绪不好,腹中也胎儿一直都不太稳,不久前她突然不太舒服,慕琛就回去看她了。”

    “嗯。”桑晚安静的点点头,死灰般平静的眼中未再有半点起伏,“那麻烦您给他带个信,等他方便的时候我们一块回趟海城,离婚手续还是要办,那样也好叫许唯一早些名正言顺。”

    “好。”季紫棠点点头。

    “您走吧。”桑晚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我休息会自己去办出院就是了。”

    “出院?”听见这两个字,季紫棠眉头用力皱起,“你这个情况怎么能立刻就出院,小产也是要坐月子的,现在不把身子养好,往后要真落下什么病根,一准有的你后悔的。”

    “后悔……”

    桑晚眼睛没睁开,眼睫颤颤,里头有什么快要冲脱枷锁涌出来,她很用力忍下那阵泪意,心头空落落的,明明早已麻木到不行,可怎么眼泪还是这么多?

    哭什么?

    还有什么是值得她伤心的?

    想不通,就好像听见季紫棠说这后悔两个字,她也听不懂。

    有什么好后悔的?

    还能有什么好后悔的……

    反正就这样了,体验过两次骨肉分离的痛楚,她不想再有第三次,所以哪怕落下病根也没所谓。

    眼睛里有东西再也兜不住。

    即便闭着眼睛,她眼泪也还是不受控的滚落下来。

    一滴、两滴……

    泪痕交错。

    “小晚……”季紫棠将她这个模样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阵复杂,只是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她给咽下,她起身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起来,“没关系的小晚,你还有我们……还有妈妈。”

    泪意汹涌。

    桑晚眼中像有掉不完的眼泪一样,断断续续听见她在说话,听见最后那两个字,身体一僵,眼睛猛地睁开来,“你说什么?”

    妈妈?

    李慧茹早已过世,她的身世成了不解之谜,怎么还会有妈妈?

    “你没听错。”

    季紫棠将她从怀中松开,伸手从床头拿了纸巾,将她脸上眼泪一点点擦干净,这才开口,“小晚,我的确是你妈妈。”

    “……”桑晚身体如遭雷劈,一动不动,僵硬的不成样子。

    季紫棠的女儿……

    她女儿!

    桑晚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浆糊,却还是一点点理出些思路来。

    季紫棠有两个女儿……

    一个是林景深的孪生妹妹,一个是二十多年前被林慕琛妈妈抱了跳江的女儿。

    前者年龄和她对不上,后者死去多年。

    那么,她又是哪一个?

    “我怎么可能是你女儿,不可能的……”桑晚用力摇头,试图将刚刚听到的一句话给摇碎,可一切都是无用功,无论她怎么努力,季紫棠的话还是在她耳中断断续续绕个不停。

    她说她是她女儿。

    说她是她妈妈!

    “您还有第三个女儿?”桑晚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破土而生,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

    “小晚,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季紫棠神色平静,说话时转身到沙发那边的包里拿了个东西出来,然后重新走到床边,伸手递给桑晚,“这是你新的身份证,以后你就留在妈妈身边,你还年轻,妈妈会为你物色更好的丈夫人选。”

    季紫棠手中是一张薄薄的卡片状物体。

    那东西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上面照片是她,可是她用了许多年的这个东西,此刻突然变得陌生。

    林晚。

    不再姓桑,那个字变成了林。

    林晚……

    “呵,林晚!”

    桑晚笑出声来,情绪却又突然变得很不好,她伸手打开季紫棠伸在她面前的手,那张崭新的身份证一下飞出去,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就算是怕我死缠烂打也不必绞尽脑汁想出这么烂俗的招数,他林慕琛算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么对我?!”

    夫妻变兄妹。

    林慕琛,林晚。

    他们还是一家人,换了个方式。

    难怪……

    ——很快你就会发现,就算我肯你留这个这个孩子,你也不会再要他。

    难怪他会这样说!

    难怪!

    可她死不瞑目!

    “什么兄妹?见鬼的兄妹!我怎么可能是你女儿?你女儿已经死了,二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季紫棠,林慕琛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个后妈要这样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