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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9 榻前会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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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兰,本宫的头好痛啊……”

    卫若水遥遥看向那银装素裹的重重宫楼,幽幽说道。寒风未吹,她的眼眶已然红了,只是盛装之下没人敢抬头细看,她得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痛啊,无力的痛。

    她轻轻捂住胸口,感觉那心脏明明早已死一般地无感,此时却痛到好似冰刀细细地割开心脏,痛到好似有鳞蟒大树在流血的缝隙中疯狂地生长。

    石兰缓步跟随在辇轿旁,目光淡然,隐觉戚戚:总是这样,疼便疼了,可你总是不会后悔。

    “好好照顾她吧,如果救不回来,让那孩子好好走。”卫若水轻声交代道,目光戚然,“若是那叫元香的宫女胡说了什么话,那便再也不用叫她说话了。”

    卫若水的声音平淡,却比那微微泛白的脸色还要冰冷。

    抬轿的人埋头等候着,好像根本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一样。石兰专心地扶着卫若水小心翼翼地上了辇轿,神色平静地侍立在旁,心中却早已将卫若水说过的话一条一条铭刻于心。

    寒风渐起,走得远了,卫若水才微微侧过脸,似乎是看了身后的宫楼玉宇一眼,却又好像是看道旁的寒树,只是一呼一吸的时间,便又凝神静气,目视前方。

    殿外寒风萧素,如诉如泣,卫若水的身后,皇帝寝宫却是无声地忙碌与躁动。

    为免打扰连鲤,靖王一路免了宫人的跪安与通报,将口罩带得严严实实的岫玉领了靖王到最后一道帘前便自称有事率先离去了。

    他隔着那层薄薄的帘帐,都能够闻得见浓浓苦涩的药味,夹杂着连鲤时不时虚弱的咳嗽声。

    “母……后?是母后来了吗?”连鲤气若游丝,虚弱得好像濒死的枯萎小树一般,顿了一下,忽然又问道,“王叔?”

    靖王连城的身躯微微一颤,脚步急于迈出一步,却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陛下该吃药了。”

    靖王听见里面传来一女子温润轻柔的声音,好像三月弦琴一样动听,隐含着心疼与担忧的情感。

    是那叫做元香的侍女吗?

    靖王随后听见了衣裳翻动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纱帐,隐约看得见一身形窈窕的女子扶着床上的连鲤半靠着坐了起来。

    连鲤久病无力,元香又怕伤着了她,于是二人缓慢而艰难地坐起,连鲤这才困顿地眯着眼,就着元香手中的勺子轻轻喝了一口,不知是呛到了还是怎么,忽然又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

    她口中还未吞咽完毕的汤药尽数呕在了床单之上,正服侍用药的元香急急忙忙喊了一声,靖王身后旁室候着的宫人与太医便一脸慌张鱼贯而入,根本顾不及跟靖王细细问安。

    太医拦住了众多宫人,只挑选了两名手脚利索的戴上口罩跟进去。帘子掀开,那榻上的一切也尽览无余,靖王顺着宫人的脚步看去,先是看到那一袭粉衣宛若出水芙蓉般娇嫩动人的宫女元香,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天子近侍,姿色过人,对他来说,不得不多心。他先是多疑警惕,随即发现这元香竟然没有佩戴纱罩,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在连鲤的跟前伺候着,赤手收拾着连鲤的呕吐物,先是擦了皇帝无意间咳嗽导致残留于脸上的一点沫子,又擦了衣裳上的脏污怕皇帝受了寒,尽心尽力,心也是细的很。

    多心了吧。靖王连城这般想着,隔着纱帘站在后面,却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

    “陛下无碍,到了时辰了,还请陛下换药。”

    王太医诊了诊连鲤之脉,发现并无异常,请示之后又小心掀开连鲤的左袖,露出她裹着纱布的手臂来。

    缠绕了她整个右臂的纱布厚重,白色的表面印出了草药汁液的绿颜色来。连鲤看着自己好像蝉蛹一般的左臂不由得有些好笑,虚弱地点了点头。

    王太医招了招手,命宫女取来干净的纱布与捣好的草药,准备给连鲤换用草药。

    跪在床旁,王太医开始小心地拆开纱布固定的地方。解开纱布,他每一次小心的触碰与拉扯都尽量放轻力道,只不过每一次动作他便觉得自己好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样,因为他每一次觉得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让纱布带起臭烂的血块与烂皮。

    连鲤倒是波澜不惊,不知是疼的次数多了,还是太过于虚弱痛呼不出声,她只是懒懒靠着元香垫好的靠枕,闭目倾听着剪子剪开纱布的声音,每听一次,心便疼得颤动几分,忍不住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王太医冒着一头冷汗,手上的速度却不见放慢,而是沉稳有力,将那脏污的纱布尽数剪了下来,看到接触到伤口的嫩绿草药都变成了黑色,紧皱着眉头尽数弃在宫女的托盘之上,吩咐拿出去烧干净了。

    连鲤这才松了一口气,懒懒地抬起眼皮子稍稍看了一眼,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的左臂好像被烫伤过一样,红色与黑色交织,遍布斑驳的伤口像是裂开口子败坏了的柿子般渗着淡黄色的脓水,偏生那伤口好像丝线一般缠绕着的痕迹深入皮肉,痕迹紊乱狂暴,就好像被无数道无形的黑绳勒得皮开肉绽一样。

    “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勤换药便可。”王太医简单观测两眼,说是无碍,表情并不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陛下此次染的病症甚是古怪,扩散缓慢宛若抽丝,却又带着狂暴的气势分分秒秒加重其病情,煞是古怪。更为古怪的是,陛下似乎并不害怕,连这伤势的由来也是说得含糊不清,好像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个中原因,更像是根本不愿意让王太医医治好病症一样。

    “陛下好好休养便可。”王太医皱着眉,认真地交代着元香注意事项。

    靖王听他说话,不禁在脑海中想起这王铁桥王太医的来历。

    这王太医是前些年入宫的,年纪轻,自然比不上杜太医的老道,也非正经的医师大夫出身。他原本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医而已,只是因为因缘巧合之下用偏方奇方缓得了太后一时的头风病,倒也因为此功风风光光入了太医院的编册常年在宫中伺候着。

    太医馆中原本便是杜太医等二人为首,其余人等倒也可堪一用,可大魏皇帝病重,负责诊治的却是江湖郎中出身的王铁桥,除了医治头风之外倒也真是可有可无,也怪不得先前卫若水如此震怒。

    司寇向明近些年来的气焰有些嚣张过头了。靖王不屑一笑,看向连鲤的目光更为爱怜。(未完待续。)